帝都小記(3)

小蝴蝶

我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橫七豎八，昏迷不醒的人，不屑的哼了一聲，要耍這種手段也不看看碰到的是誰，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的不是。

所以說嘛，「世事反常必為妖」，有眼睛的都看的出來，我根本就不是那種住的起一個晚上五十金幣的豪華房間的人，怎麼會安排我住進去，原來一開始就打著鬼主意，想趁機逼著我做妓女來「還債」，看他們熟門熟路的樣子，想來這也不是頭一次了。

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以後，半夜裡我就想辦法偷偷溜進廚房，趁著他們不注意，好好的修理一下這家黑心旅館。

不得不說，這家旅館的食材還真是有夠豐富，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，沒花我十分鐘，就讓我湊齊了需要的材料。

於是我就從廚房開始，沿路放倒這間旅館的所有人。

不過我很好心，記得先把廚房裡的火給熄了避免造成火災，而且只把他們弄昏了沒把人給弄死。

如果是客人的話我下手的更輕，應該一兩個小時就醒過來了，雖然你們是有點無辜，不過為了不要曝露我的身份，只好稍微委屈你們一下了。

一面放倒旅館員工，我一面搜刮他們的荷包，連櫃台裡的現金都不放過，既然要在帝都安身立命，錢這種東西當然是多多益善不是。

反正這家旅館不知道賺了多少黑心錢，我會記得拿一些去救濟可憐人的。

順便徵用了旅館裡最結實的一台的木板拖車，把我大包小包的行李給放上去，費悠尼靠不住，我還是自力救濟比較保險。

拉著拖車走出旅館大門，外頭仍舊是黑漆漆的，不過雨勢已經轉成綿綿細雨，東方的天空露出魚肚白，應該不久之後天就亮了。

我研究著路標和門牌，和手裡的信，凖備先到目的地去，蘇活區的小店啊，不知道離這兒遠不遠。

雖然我不是自願來到帝都，但想起即將展開的新生活，多少都覺得興奮，再加上現在豐厚的開店基金，我應該會在這裡過的很好的。

奇爾貝爾

聽完了我的敘述，費悠尼忙不迭的告訴我，他會去想辦法去解決這件事情，只要我替他找到小蝴蝶就好了。

「你放心，我絕對不會讓樹被砍掉的。」」費悠尼變成了個粗豪大漢，拍著自己的胸脯，拼命向我保證他會把事情辦好。費悠尼的新模樣是個滿臉橫肉，肌肉賁張的男子，和剛才那個嬌俏少女可以說是一個天一個地，而且還光著上半身。

看著他健美的肌肉在我眼前晃啊晃的，胸前那兩塊一上一下的，我覺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，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，變成這樣說話並不會比較有說服力吧?

「我去阻止樹被砍，你快去幫我找小蝴蝶吧。」費悠尼很快的丟下這句話就再度變身，這回變成了一隻老鼠，在客人們的尖叫聲中消失不見。

看著空無一人的坐位，我搖了搖頭，雖然才和費悠尼認識沒多久，但或許一輩子，我都不會習慣費悠尼這種行事作風吧。

我招呼服務員替我結帳，安心的發現沒有人在注意我，幸好在進這間咖啡店的時候我多留了個心眼，讓服務生給我們找了個僻靜的包箱，不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，肯定會引起騷動的。

畢竟事關即將新生的樹魂，費悠尼會答應幫忙也是理所當然，雖然好像有點劃錯重點，不過他應該會想盡辦法來解決這件事。

踏出了咖啡館，我看著天色尚早，決定到蘇活區的辦公廰，打探一下是否有關於小蝴蝶的消息。

這一回就順利多了，一路上沒有再遇到什麼突發的事情，連本來下個不停的雨都停了下來。

很快的，我就來到了目的地，這座位於蘇活區鬧區的辦公廰，雖然不大，但仍是帝國最基層的行政單位，所以前來辦公的人頗多，來來往往的頗為熱鬧。

「奇爾貝爾，怎麼有空來這裡?」才剛踏進裡面，就有人前來招呼，轉頭一看，正是曾和我在帝都皇家學院一起讀書的同窗特利爾。

他是小貴族家最小的兒子，扣掉有大部分繼承權的大哥，和給要出嫁姐姐的嫁妝，能到他手裡的家產其實沒多少。所以他早早就為自己打算，還沒畢業就已經找好了工作，精明幹練的模樣，讓我覺得頗為汗顏，以後大概會成為一個優秀的文官吧。

「真是稀客，從上回同學會以後我們就沒再見面吧?」他笑著迎向我，他的穿著比學生時代更講究，氣色也很好，想來混的還不錯。

我才和特利爾一塊到他的辦公室坐下，還沒來得及說明來意，辦公室外就起了騷動，特利爾告了罪起身去處理，好奇的我跟著去湊湊熱鬧。

我看到一個少女，拖著堆滿行李的手推車，站在大廰的中間，和人吵的正起勁，讓人不注意都不行。

那女孩氣憤非常，正對著他眼前的人大吼大叫，顯得生氣蓬勃，與我見慣矜持的貴族仕女們大不相同。

我忍不住笑了出來，她正是我在找的女巫小蝴蝶。

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，得來全不費功夫，這下我可以對費悠尼交差了。

正當我還在想著怎麼樣上前向她打招呼的同時，小蝴蝶突然推開在她面前的人，一個箭步衝向前，然後撩起裙子，俐落的爬上桌子，居高臨下的站著，看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。

「我要我房子的鑰匙，現在!立刻!馬上!」

小蝴蝶

知道我要到帝都開店，家族裡的女巫都興奮的很，上至快一百歲幾乎出不了門的芒萁奶奶，下至隔壁魚腥草的五歲小女兒，都送了她們自製的各種產品，好讓我一開張就有東西可以賣，所以我的行李數量又多，分量又重。

本來有費悠尼幫忙，運送這些東西並不是什麼難事，樹魂變成的騾子和真正的騾子相比，強壯不只百倍，耐力更是好的沒話說，只要把費悠尼哄高興了，我連食物都不用替他準備。

但費悠尼跑掉以後，我就不得不一個人拖著這些重的要命的行李到處跑了。

雖然「借用」了一台手推車，但行李重量仍很可觀，我一個女孩子拖著這堆東西走了大半天，好不容易才走到目的地。

這是一座紅磚造的房子，不算新，但也不算特別舊，在一堆店鋪中間不算特別搶眼，也不顯的寒酸，還有個不大不小的花園，似乎是最近沒什麼照顧，所以裡頭的花草樹木顯得有點零亂，不過稍微打理一下就行了；總而言之，這間房子在四周的環境裡，相當的中規中矩，我看的還算滿意。

不過大門上頭掛了重重的一個大鎖，而寄來的信裡，也沒有附上房子的鑰匙，所以我無法開門進去。

其實倒也不是真的進不去，費悠尼曾經教過我怎麼開鎖，這個鎖也沒有複雜到那裡去，給我一根鐵絲，花上十五分鐘就可以搞定了。

我走了大半天的路，走到這裡已經是早晨了，四周的店家陸陸續續開始準備營業，人潮也開始變多，我可不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表演闖空門.。

我只能走正常程序，想辦法找可以提供協助的人。

於是我拿出那一封帝都寄來的信，開口向附近，路人和四周的店家打聽。

不知道是我的穿著打扮格格不入，還是拉著一大包行李的外地人模樣，這裡的人冷漠的很，不是叫我去問旁邊的人，就是告訴我他現在很忙。

最後我總算用幾顆糖果，讓路過的小孩告訴我該去那裡。

「大姐姐，我想應該去爸…爸公廰問吧。」胖嘟嘟的小男孩，一面嚼著我給他的糖果，一面含糊不清的說。

「怎麼去?」我有些心疼的看著那一塊塊綠色的薄荷糖消失在他的嘴裡，那個可不好做，光是薄荷草就不知道用掉幾斤了 。

「再給我一點，我告訴你怎麼去。」小男生貪心的看著我裝糖果的小袋子，手還伸了出來，我只好又多掏了幾顆給他。

費悠尼說的沒錯，大城市裡可不像小鄉鎮這麼有人情味。

幸好不遠，拉折那種重一車我還是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。

到了人來人往的辦公廰，還沒開口，就有個警衛走了過來，指著那一堆行李對我說：「我們這裡不能推銷，請妳出去。」

「我不是來這裡推銷的」我開口試圖解釋來意，我什麼話都還沒說呢，別急著趕人嘛。

「試吃，試用也不行。」

「我說…我不是…」

「小姐，真的不行，請妳別為難我們好嗎?」

幾次開口，但警衛仍舊連聽都沒聽，只告訴我這裡是辦公廰，叫我別在這鬧事，幾個職員也走過來幫腔，根本就不給我解釋的機會。

我發現我和帝都的磁場不太合，一進到帝都我就事事不順，除了守城門的衛兵以外這裡似乎就沒其他的好心人，不是騙我去賣的黑心旅館，就是要我給糖果才肯帶路的小孩，現在又遇到了連解釋都不肯聽的警衛。

我的火氣越來越大，乾脆和他們吵了起來，什麼跟什麼，要住進我媽繼承的房子有這麼難嗎?

「小姐，妳再這個樣子我們要趕你出去囉!」警衛居然開始威脅我了，我一氣之下直接跳上桌子對著所有人大吼。

「我要我房子的鑰匙，現在!立刻!馬上!」

整個大廰突然安靜了下來，很好，終於有人肯聽我說話了。

奇爾貝爾

小蝴蝶出人意料之外的舉動，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，穿著制服的警衛大哥，硬愣了好幾秒鐘，才想起自己的職責所在。

可小蝴蝶已經抓到了機會，對著所有的人開始控訴這個警衛多麼的不講理。

「什麼都還沒問…就急著趕我出去…素質實在有夠差…」小蝴蝶話說的很快，像連珠炮一樣，口口聲聲都在指責那個警衛。

被當眾責難，警衛大哥的臉色黑了，他再也不管什麼風度啊男女之防的 ，只急著想把小蝴蝶給拉下桌子。

「別站在那裡，快給我下來!」警衛大哥手伸的長長的，著急的對小蝴蝶大吼。

小蝴蝶俐落的躲開，輕巧的跳上了另一張桌子，接著跳到一旁的茶几上，嘴巴依舊沒停下來，哇啦哇啦的叫著，一會兒說帝都沒人情味，一會兒說這裡的旅館黑心，讓警衛跟在後面團團轉。

「快點下來，這裡是讓你胡鬧的地方嗎?」

警衛急著臉紅脖子粗，但又擔心碰壞了花瓶弄亂了公文什麼的，動作也不敢太大。

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，我趕忙開口。

「小蝴蝶，小蝴蝶，妳冷靜一點。 」

小蝴蝶聽到有人在叫她，愣了一下轉頭看我，這個空檔，警衛終於趕上了小蝴蝶，並伸手抓住了小蝴蝶的裙子。

那個茶几並不大，上頭還放著一個裝滿水插著花的花瓶，小蝴蝶跳上去就已經搖搖晃晃了，被警衛這樣一扯，小蝴蝶下意識的去抱住花瓶，結果茶几、花瓶連同小蝴蝶，一起摔在警衛身上。

花瓶裡的花花草草和倒出的水，就這樣淋得兩個人一身，小蝴蝶發出尖叫，倒楣被壓在最底下的警衛也大聲呻吟，似乎是受了傷。

我不知道該慶幸這齣鬧劇終於落幕，還是該對眼前混亂的場面頭痛，今天果然是到哪都會遇到麻煩，這惹出一椿事不是?

結束這一團混亂，已經是黃昏時刻，我陪着小蝴蝶，一起待在方才的辦公室裡，等著特利爾雇用的出租馬車到達。

拿著毛巾坐在辦公室裡的小蝴蝶，雖然稍微收拾過了，但看起來仍有點狼狽，在問清楚事發經過後，特利爾鄭重的向小蝴蝶道歉，並且協助她把所有的該辦的手續辦完，還主動雇車把小蝴蝶和行李載回那棟房子。

那個警衛，只受了些皮肉傷，至於他會不會受到處罰，就不在我關心的範圍裡面。

雖然目的達成了，小蝴蝶還是沈著臉，看起來有點懨懨的，鬧過了這樣一場，她應該也是累了。

等回到小蝴蝶繼承的屋子裡，也只能先幫著小蝴蝶收拾東西將就一夜，要替她接風洗塵得等明天了。

小蝴蝶

費了好一番功夫，我總算要到了房子鑰匙，早知道這麼麻煩，我就等天黑人少的時候再偷偷開門進去，省得惹出這麼多麻煩。

不過好在遇到了熟人，上回遇到奇爾貝爾的時候，只知道他住在大城市，沒弄清他到底住在哪，沒想到居然就在帝都遇到了。

這樣也好，有個土生土長的帝都人，以後我遇到事，也多個人可以商量。費悠尼雖然博學，但他的行蹤一向不好掌握，況且他的腦袋構造和我們人類大不相同，他給的主意也不見得每回都行得通。

奇爾貝爾所受的紳士教育裡面好像有種叫做「尊重女性」的觀念，我也搞不太懂，總之，在辦了一堆亂七八糟我根本不知道目的為何的手續以後，奇爾貝爾自告奮勇的說要「護送」我回去。

「我沒這麼脆弱吧，我都一個人拖著行李走到這裡了，哪需要你『護送』?」剛聽到他這麼說，我覺得很奇怪，馬上開口這麼回應。

奇爾貝爾和那個叫做特利爾的先生，聽到我這麼說表情就變了，活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，我馬上意識到我犯了錯。

「小蝴蝶，我的意思是，我陪著你回去，順便幫你搬搬行李。」奇爾貝爾的語氣仍舊很和善，這也算是給我台階下了，我趕忙點頭。

上了車，奇爾貝爾才和我解釋，在帝都這裡，特別是像他們這樣的貴族男子，非常講究風度，在公眾場合要特別留意自己的言行舉止，給人留下彬彬有禮和富有教養的印象，而對女性尊重和保護是這種風度的重要行為。

我這才知道，方才我的行為不但失禮，還讓奇爾貝爾丟臉，根本不像一個正常帝都女性應有的反應。

不過我不太理解為什麼會這樣。

「我又不是缺手少腳，真的要你幫忙我會說啊，而且我有馬車坐了。」我拍拍我的椅子對他說，我可沒忘記把手推車一起帶上馬車，我一個人真的沒問題的。

「可…可看到獨身的女性，讓她一個人拖著行李回家，實在是有違紳士風度。」奇爾貝爾依舊耐著性子和我說明，

「哪那麼麻煩，這樣不是很累嗎?要是遇到你不喜歡的人呢?」我更不明白了，現在我有幾分能體會費悠尼的想法，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，怎麼會搞到這麼複雜。

「這…就是展現自身教養的時候。」奇爾貝爾的回答結結巴巴的，看起來也不怎麼有信心，不過嘛…既然是這裡的風俗我就入境隨俗吧。

我決定不和他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討論，而是和他打聽起我開店所需要的資訊，像是傢俱要去哪訂作，食材可以向誰進貨，我要怎麼樣向街坊鄰居打招呼，需不需要交保護費之類的。

我的女巫前輩們，對於開店要注意的事情，在我出發前都交代的清清楚楚，還特別要我背熟了才准出門。

不過奇爾貝爾回答的倒是零零落落，一點也不像是在這裡土生土長的。

「奇爾貝爾，你真的住在這裡嗎?」看他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，最後我乾脆這麼問。

「呃…這個…」奇爾貝爾的額頭開始冒冷汗了，算了，反正我也才剛到這裡，再慢慢打聽就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