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7月31日 星期六

女王進行曲001

「亞妮斯,亞尼絲,又在發什麼呆啊,還不快去把衣服起來」老闆拿著重重的木杓,一把敲在少女的頭上,少女吃痛得把頭一縮,連忙跑開,身後繼續傳來老闆娘的怒罵。


「要不是當初你媽求我,我才不會收留你這光吃閒飯的傢伙,你媽明明是著幹,又不是什麼力氣活,每個月給我寄來的錢確少得可,你又想豬一樣,吃得那麼多…。」


「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」少女一面把桶中的衣服一一攤開,一面努力咬著下唇,止住即將晨而出的眼淚。




老闆娘一會兒罵累了,轉身進到屋子裡,少女一看到他離去,終於忍不住蹲下來掩面痛苦。


「獨角」旅店位於米爾鎮邊緣,設備不算高檔,投宿的多半是一些沒什麼身家的旅人或是冒險者,但米爾鎮民風淳樸,這裡到不是什麼龍蛇雜處的地方。


十三年前,一個年輕女子帶著剛滿一歲的女兒寄宿在此,這名名為芳汀的女子,不久前才被一個富商子弟拋棄,又羞又愧的她,無顏再去面對父母,只得帶著女兒離開傷心地,打算到下一個城鎮去謀生,途中經過了這家旅店,見到旅店主人健康又受到銀好照顧的孩子,考慮再三後,決定把女兒留下來,並約定每月給這家主人一定數量的金錢。托他們照顧女兒。


這家主人雖一開始滿口應允,答應會把亞妮絲視為已出,但實際上,兩人卻把亞妮在當作搖錢樹,在芳汀離開後,不停的以各種理由索求金錢,再加上芳汀謀職不利,很快的,年輕善良的她淪落到至出賣靈肉,這麼一來,不要說是把亞妮絲接回身邊,芳汀也沒有辦法允許自己以污穢之身來面對女兒。


既然如此,抓住芳汀弱點的旅店主人,自然沒有好好對待亞妮絲,不但吃得穿得用的,都比不上老闆的親生女兒,連睡覺,都只能睡在糞坑旁草草搭蓋的小屋裡。旅店主人更把亞妮絲視做僕人使喚,不過好在為了安芳汀的心,亞妮絲倒也沒被凌虐至死或是在身上留下什麼大傷痕。而且還跟著老闆的女兒,上了幾天學,認了不少字,能夠寫信給芳汀。當然,是在老闆的監督之下。


在瓦洛特這個國家,不管是對男孩或是女孩,十四歲生日都是一生非常重要的日子。雖然說可能會提早或是延後,但是一般來說,不論是要進入學院裡學習魔法、武技等技術,或是要跟個師傅學些打鐵、雕刻等技藝,多半都是十四歲開始。


父母和親人們,也都會為這個特別的日子舉行宴會,並聽取孩子未來的希望。


不久前,旅店主人的大女兒,比亞妮絲大上半歲的貝麗安,在父母的祝福下,渡過了她的十四歲生日,不但收到了堆積如山的禮物。而且再老闆和老闆娘四處打點下,準備送她到附近的特留尼西學院進修。


相比之下,完全被遺忘的亞妮絲心裡自然相當難受的,接下來,整整一天,旅店主人不但完全沒有提及亞妮絲的生日,還指派了更多的工作給亞妮絲。亞妮絲只能再一次向漂浮在天空的王城祝禱,希望能夠脫離這樣的生活。


夜已深沉,旅店主人的孩子們早已上床睡覺,而亞妮絲確仍站在井邊,一桶又一桶的準備明天要用的水源。


在他經過旅店主人房門前,一個名字引起來亞妮絲的注意


「芳汀!她又來信了嘛, 怎麼到現在才說」
突聽到母親來信,亞妮絲覺得心裡暖暖的,原來母親還沒有忘了自己阿。


但是旅店主人的舉動滿不尋常的,一方面想知道母親來信的內容,一方面也懷疑是不是有什麼隱情,亞妮絲放下手上的水桶,小心的貼近窗口偷看。


「孩子的媽,你知空中宮殿吧」
男主人小心翼翼從信幫裡拿出信紙和一條銀色的項鍊。


「空中宮殿?你在開什麼玩笑啊,這種事情就算是傻子也知道,不就是女王住的地方嗎?芳汀那女人寫來的信怎麼會和空中宮殿扯上關係?」女主人狐疑的說。


「喏…你瞧,信上是這樣寫的『我父母曾經幫助過一個試煉使,為了答謝,試煉使留下這個項鍊,說明日後若孩子到了十四歲,可以以這個項鍊做為憑證,進入宮中宮殿,成為試煉學徒。當年父母將這個憑證交給我,讓我至區城馬理亞,本是希望我能成為試煉學徒,光耀門楣。但我終究是辜負了他們的期望,如今亞妮絲已滿十四歲,想必在兩位的教導下,定是聰明知禮。煩請將此項鍊交予亞妮絲,並使其前往空中宮殿學習。如今雖正逢六十年一度的女王試煉選拔,但我不奢求亞妮絲能夠成為女王,僅昐她能於王城服務,成為女官之流,請務必將我希冀之事轉告亞妮絲。願亞妮絲真能不負我所望。這樣一來,也不枉我這幾年辛苦及兩位的付出。而我也終將…』」


男主人還沒把信中的內容念完,旅館老闆娘就瞪大了雙眼,站了起來,高聲的說:「你說什麼,讓亞妮斯去空中宮殿!
聽到這個消息,亞妮絲心臟機乎漏跳了一拍,眾所皆知,空中宮殿是女王的居所,能夠在女王居住的王城服務之人,都是萬中選一的。而進入空中宮殿也成為所有少年男女們最大的夢想,在十二歲到十八歲的這個年紀,總是盼望著自己那天能被某個試煉使看中,成為試煉學徒。沒想到母親為自己安排的出路居然是這個,亞妮絲高興得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。但是,男主人接下來的話,卻馬上把亞妮絲打入失望的谷底。


「噓噓!小聲點,別讓亞妮絲聽到了,他現在應該還沒睡呢!!冷靜點!聽我說!
男主人連忙按住妻子的嘴,並把他推回椅子上。


「小貝的年紀和亞妮絲差不多,正好都是可以參加試煉的年紀,這種好事,當然不能便宜那賤貨的小鬼了,而且是讓亞妮絲去,我們不但少了一筆收入,那些掃地、提水的雜務也沒人替我們做。雖然不知道項鍊是真是假,但反正現在項鍊在我們手上,不如我們就把它交給小貝,讓小貝去試試,說不定真的成為試煉學徒。我們就和芳汀說,亞妮絲不願意離開這裡,進入空中宮殿,我們只好讓小貝去了。你看怎麼樣」


「老頭子,你是說咱們的女兒,可以進入空中宮殿,和那些大小姐們平起平坐?」女主人倒吸了一口氣,開心的問。


「當然,這麼難得的機會,一定得好好把握了,你說是把,孩子的媽?


聽到這裡,亞妮絲難以置信的瞪大雙很,「砰」的好大一聲,亞妮絲憤怒的推開房門,對旅店主人大吼:「大過分了,項鍊明明是我媽給我的,把項練給我,我要進空中宮殿」


看到亞妮絲突然衝了進來,這一對經營旅店的夫婦一時露出心虛的表情,但很神色就恢復正常。女主人甚至站了起來,一巴掌打在亞妮絲臉上。


「這是你對長輩的態度嘛,小丫頭,果然是妓女生的,一點教養都沒有。」


聽到女主人這麼說,亞妮絲的臉突然漲紅,但她仍壓抑怒火,盡量有禮貌的說:「老闆娘,請把我母親給我的項鍊給我」


「我說亞妮絲,我們養你這麼多年,供你吃供你穿,又送你上學,你難到就不想報答我們一次嗎?不如這樣吧,把這條項鍊讓給我們,讓小貝有個好前程,我們也不會覺得你忘恩負義了。」男主人一面說,一面把項鍊掛在脖子上,完全沒有要交給亞妮絲的意思。


「才不是這樣,我媽每個月都有寄錢來給你們,才不是讓你們白養我。」


「錢在那裡啊?你倒拿給我看看!我早就告訴過你幾百次了,你媽給的錢就那一丁點,光是你吃的東西就不只了。」女主人兩手插腰,露出冷笑。


「而且我一直在工作,從我懂事以來,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,天還沒亮就…」


「你做的那點事就做工作?孩子的媽,你聽聽他說的事什麼鬼話?」男主人不以為然的說。


「那麼把項鍊給我,我從今天開始不靠你們,不靠你們養」亞妮絲昂起頭,伸出手要求他應得之物。


女主人隨手抓起桌上的油證,往亞妮絲伸出的手上咱去。


「阿!」火熱的燈油淋在亞妮絲手上,立刻冒出手泡」


「亞妮絲,你給我聽好了,像你這種要腦袋沒腦袋,要臉蛋沒臉蛋的傢伙,給我們小貝提鞋也不配,是進了空中宮殿,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。我們還肯收留你這種貨色,你就該偷笑了,還是乖乖呆在糞坑旁邊吧!


「反正項鍊是不會給你的了,若你要走,門在那裡,我們也不攔你,這樣也好少養一張嘴。」不顧亞妮絲身上的傷,男主人指著大門說。


失望,痛苦和傷心的亞妮絲,就這樣趁著黑夜跑出了旅店。


在鎮公所前的鄺場上,有一座公共用井,除了少數自己有專用井的人家外,大部分鎮民洗衣煮飯都告這口井。


在這個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的晚上,一個瘦小的身影,正努力藉著一旁路燈所發出的微弱光線,從井裡打水。


一方面是因為光線太弱,一方面是手上帶傷,亞妮絲水的過程並不順利。


「匡啷、匡啷」木桶敲在井邊石壁上的聲音,驚醒了住在公所裡的人。


平常充作教堂、托兒所和學校,偶爾成為鎮民集會中心和法院的鎮公所,今晚除了常駐的公所管理員兼起蒙學校老師的學士外,還有一位年輕人。


「這麼晚了,怎麼還有人在外頭」年輕的聲音說。


「瓦倫大人,請繼續休息,讓我去看看吧」老學土批上外衣,點亮放在一旁的油燈,準備出去。


「不,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,還有,不要叫我大人,叫我瓦倫就好了。」年輕人跟著下床,和老學士一同走出公所。


井很深,裝滿水的木桶很沉,眼看水桶就要被拉上來了,但用盡力氣的亞妮絲,一個不留神,腳一滑,沉重的水桶帶著著繩子和緊抓繩子的亞妮絲一起往下掉。


學士和年輕人從公所出來時,看到的就是這一幕。年輕人快跑幾步,恰恰好來得及抱住亞妮絲的腰。


「哎呀,瓦倫大人,您可千萬別放手,讓小姑娘掉下去了,來來,把繩子給我,讓我來提」隨後趕到的學士放下油燈,也來幫忙。


在兩人幫助之下,亞妮絲總算免於掉入井裡的命運。


「剛剛真是危險,差一點就出意外了,喏,水在這裡,這麼晚了你還要提水做什麼,咦?你的手怎麼了。」


學士一把水桶放下來,亞妮絲馬上把受傷的右手伸進去,一陣清涼緩和了原本的辣痛,亞妮絲原本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。


「謝謝」亞妮絲感激的說。


在明亮寬敞的室內,亞妮絲坐在椅子上,讓塔倫照顧她受傷的手。隨著咒文的吟唱,塔倫的雙手發出柔和的白光,在白光的照射下,亞妮絲手上的水泡逐漸消失。原本因用力過度和痛苦顯得蒼白的臉,此時已逐漸恢復紅潤。


「真是沒想到,獨鳥的老闆娘下手居然這麼重,要不是塔倫在這裡,你這隻手就算不癈,以後的功能也會受到影響,更別提會留下難看的疤痕了,我看我明天一定得找他們好好談談。」在一旁觀看的學士說。


提起水桶後,老學士認出了亞妮絲,看他臉上帶淚,手上又都是傷,連忙把亞妮絲帶進屋內,雖說學士不是不知道旅店主人是怎麼對待亞妮絲的,不過清官向來難斷家務事,若不是太過分,學士通常不會對這種事情涉入太多。這也不是學士第一次看到亞妮絲挨打受傷,但這麼嚴重的傷口倒是頭一次見。


寄宿在此的瓦倫懂得治癒術,便自告奮勇的要求治療亞妮絲,經由瓦倫的法術,亞妮絲的傷口很快就痊癒了。


「可以了,待會我還是會替你包上繃帶,保護你的皮膚,這兩天,你盡量不要做粗重的工作。」結束了治療的工作,塔倫放開亞妮絲的手。


「好厲害,完全不痛了耶,你怎麼做到的?」亞妮絲抬起右手,反覆看著完好無缺的手臂,方才受的傷痕都已經消失不見了。連原本厚厚的硬繭也消失不見,亞尼絲的手恢復了難得一見的光滑。


「這種法術是利用你本身的生命力,來對受傷的部位做重建,對年輕人很有效,不過對我這種老頭子就沒什麼用了。好啦,亞妮絲,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。」


聽到學士這麼說,亞妮絲的臉亮了起來,事情似乎還有一線轉機,說不定學士可以幫忙拿回東西呢!於是,亞妮絲便一五一十的把登情的經過告訴學士。


「杜拉克學士,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把項鍊拿回來」最後,亞妮絲這樣問。


杜拉學士微微搖了搖頭,嘆了口氣說:
「先不管那條項鍊是什麼樣子,都是你媽媽給你的東西,喬馮都應該把它交給你,不過,現在項鍊和信都在他們手中,只要喬馮死不承認那是你的東西,我們沒有證據,也沒辦法要他交出項鍊。」


「如果…如果我寫信給媽媽呢…杜拉克學士,你借我紙筆,再借我錢寄信,我可以…」


「亞妮絲,現在問題不在這裡。我們還不能確定,那條項鍊,是否為真的試練學徒憑證。如果不是的話,你拚了命拿回來也什麼用。不過你想得沒錯,你的確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未來,畢竟你已經滿十四歲了。無論是做學徒或是進學院,你都應該和你媽媽好好商量一下。不如這樣吧,我明天就去找喬馮談談,要他以後不能再讓你受這樣的傷了,順便捎個信給你媽媽,不論是米爾鎮或是這附近的村莊,我知道好幾個師傅正在找學徒……」
聽到學士這種無關痛癢的話,亞妮絲原本熄滅的怒火,又重新燃了起來。


「既然你不幫我拿回項鍊,那就不用再幫我忙了,說穿了,你還不是和老闆及老闆娘一樣,認為我媽媽是妓女,說話根本不相信,而妓女的孩子,也成就不了什麼氣候…你放心,我一定會把練拿回來的」


「等等,亞妮絲,別這樣,我並沒有要眨低你或你母親的意思,不過,全國的人那麼多,試練使就那麼幾個,而能進入空中宮殿的人,更是鳳毛麟角,你還年輕,可能不清楚,許多人打著試煉使的名稱到處招搖撞騙。與其奢望那種不切實際的夢想,倒不如學一門手藝好安身立命」


杜拉克學士努力的想勸服亞絲,但少女仍瞪大雙眼怒視著他。


「唉…亞妮絲,你是我看著長大的,我自然希望你能有個好出路。我活了這麼多年,看過多少孩子抱著和你一樣的希望,但是到最後,他們總是以失望做終,我並不是在潑你冷水,而是希望你能夠看清事實啊,亞妮絲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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